这些地方“消失”了,我成了家乡的“异乡人”...

at 2023.02.18 00:01  ca 乡愁  pv 120  by admin  

  随着三里屯酒吧街改造和腾退的开始,一段长达28年充斥着酒精和荷尔蒙的记忆重新被唤起又随之远去。

  此前我们向大家征集了自己所在城市里那些「消失的地标」。收集上来的答卷中,有人怀念曾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座雕像、一架桥或一个公园,那些家乡的标志,被城市发展甩在了过去;有人想起一些消失的附近,如一条脏街、一间小店,那里见证着某段闲散或自由的时光;有人提起自己的母校,那是某种「精神地标」。

  我们无法左右发展进程和时间流逝,但可以记录,毕竟文字和记忆会一直在。期待在评论区看到更多的记忆和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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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三里屯酒吧街

  我在三里屯酒吧街泡了几天。1月31日据说是老孙的酒吧营业最后一天。其实并不是,但也差不多。

  打天黑开始就不时有人推门进来问,“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吗?”老孙对此不置可否,“新闻上说是哪天就是哪天。看通知去。”那是官方时间。事实上,进了二月,酒吧依然开门,只是没人问,也没人来喝酒了。

  老孙的酒吧叫“兰桂坊”。“兰桂坊”的红火就维持了一天。他有日子没见过酒吧街有这么多人了。架机器直播的、街采的,从窗户外往里照相的;还不时有记者进来采访——全叫他赶出去了。平时门口一个人没有,最后一天营业的消息上新闻了,这才红火起来。

  

  老孙是“60后”,黑龙江人。他2009年才到酒吧街工作,算是这条街上最年长,也算来得晚的。“兰桂坊”和南边紧挨着的“男孩女孩”是街上现存历史最久的酒吧。1月31日这天,“男孩女孩”的老板不时往老孙店里跑,拿俩杯子,拿盘瓜子,取杯果汁——甚至调杯酒拿走。谁也没料想能上这么多人,好多调酒的原材料都不够了。

  

  这晚,老孙写了得有二十张账单。平时呢?他给了我一个准确点儿的数字,“十分之一吧”。转天我再来,这里总共就上过三桌。店里没生意时,叔侄俩划着手机看短视频。

  老孙是不甘心走的。三里屯酒吧街上的店,用他的话讲叫“演艺酒吧”——喝酒以外,还能看表演。老孙说,从2022年5月开始,不让演了。打那儿开始,兰桂坊就没了客。以前,酒吧一进门就是钢管舞。现在,只有追光灯绕着门口那根钢管转。

  老孙说兰桂坊和那些更多被男男女女用来约会调情的地方不同,以前的兰桂坊,总有些“大人物”落座。2019年,这里重金装修过一遍,改成现在的“中式风格”。不久后,新冠来了。

  “我送你一杯吧”,老孙说。Tequila,他的做法是在冰杯里倒上伏特加,又加上一层雪碧,扣上杯垫,往下用力一砸,整杯酒能压出一团泡沫。于是他扣上杯垫,砸在几万块的实木吧台上。

  咣当一声,没反应。近旁的客人扭头看了一眼。他按紧杯垫,又重重一砸,咣当,还是没冒。

  店里长期没客,雪碧存太久,没气儿了。

  新疆哈密,“瓜乡少女”雕像

  最让我有归属感的还是承包了童年大部分时间的城市——新疆哈密。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城市,最有名的可能是大家都熟悉的哈密瓜了,城市的地标就是一个手捧哈密瓜的维吾尔族少女的雕像,当地人叫它“瓜乡少女”。

  

  雕像始建于1985年,1998年重雕,坐落在这座城市最中心道路的十字路口。以前坐公交车从家到市里逛街,看到这个雕塑,就说明进入了繁荣的商业区,该下车了。

  2016年这座雕塑被拆除了。据说是因为雕塑所在的十字路口转盘区域机动车数量剧增导致了拥堵。雕像暂时安放在人民公园广场上。但由于市民对这座雕像感情极深,最近有消息说可能还会重新回到市中心,但不再是市中心的十字路口。

  

  小时候,我对维吾尔族小姑娘有很多好奇,她们有很长的辫子,有好看的花帽。幼儿园老师说,她们几岁就会梳几条辫子。有很多次路过这座雕塑,我都会很细心地数“瓜乡少女”到底有几根辫子。长大一些,知道了哈密瓜的不同品种,又好奇她捧着的那个哈密瓜到底甜不甜。

  后来我去敦煌玩,发现敦煌市中心转盘是一个反弹琵琶的少女雕塑,感觉很亲切,好像我们有差不多的吉祥物,就会拥有差不多的文化基因。“瓜香少女”矗立在那里的几十年里,我从没拍过照,也从没合过影,就是默认它会一直都在。只要它在,就是家乡。

  

  这个地方如今是一个毫无特点的十字路口。好像自打雕像搬走后,我就路过过一两次。看到如今的图片我就在想,可真是毫无新意毫无特点的一座城市啊。

  河南新郑,菜市场老街

  新郑市菜市场老街是我上中学必经之路。那会儿只觉得吵闹,并不喜欢,长大了才发现那才是人间最真实的烟火气。

  记忆中,那里有去世的爷爷给家人买早饭的身影,有喜欢的人的故事和被别人喜欢的故事,有朋友们结伴而行的背影。

  好久没去了,听说现在改造成了商业一条街。这条街总能让我想起李荣浩那首《老街》。坐车路过时,我总会不自觉地多看两眼。

  香港,一家咖啡店

  在香港,一家咖啡店在2022年底结业了,因为入不敷出。

  这家咖啡店在北角,港岛东,一条狭窄的街道上。店面也很小,像香港大部分小店一样,最多不过能坐十几个人,人们必须侧着身子,才能从走道里辗转腾挪出来。 但就是这个逼仄的空间里,许多人留下过思想的印记。

  梁文道在这里讲过他在香港看到的北京,有传播学教授讲他最新的研究,资深大律师讲她对法治的理解。 疫情以前,这里几乎每一两个月都会有一次分享,主题各异,嘉宾来自各行各业,每次都很精彩。人们常常要坐在吧台上,甚至站在外面的街道上,踮着脚尖,才能看到分享者聚精会神的表情。

  那时候,我去过很多次这里的讲座,从遥远的新界搭港铁过来。很多时候,人们会留在店里,和讲者聊到深夜,直到港铁最后一班车即将开出。店主也不得不一次次提醒他们,小店该收工了。

  2020年1月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家咖啡馆是,它承载的那些思想的碰撞也是。2022年底,咖啡店结业,公共生活也随之彻底散场了。

  我很久没有回到过港岛,看不到小店如今的样貌。我想,即使小店结业,这条路看起来也不会和以前有太大不同,就像这里发生的很多事一样——它发生过,但留不下什么。北角依然会有叮叮车驶过,也依然会有婆婆佝偻着腰,拎着袋子走去最近的街市。

  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但记忆留下了,它会带着我,和很多人,回到那些夜晚,那些人们依然能够聚在一起自由倾谈的日子。

  北京,朝阳公园南门酒吧街和三里屯酒吧街

  我最早是在朝阳公园南门的酒吧里给客人画肖像。那里酒吧氛围比较好,但生意比不上三里屯火爆。拆迁原因我不清楚,这么好的环境怎么就拆了呢?

  

  刘国义的早期作品,描绘的是酒吧文化。

  和三里屯酒吧比,朝阳公园南门的酒吧更有情调。在那儿,经常能看到韩红、葛优、梁天他们来喝酒。龙舌兰酒吧李修贤常去,他的两个双胞胎女儿还和我有合影。

  我给客人画肖像,经常也会遇到些让我为难的事,比如有人在包间里让我给他们带来的朋友画裸体,有时会画他们带来的宠物。画的不好会被撕掉、被侮辱,也有人付费让我陪他们聊天。

  三里屯是我后期经常呆的地方,要说讲故事,几天也讲不完。比胸大的女老外、脱光衣服的女孩、醉酒失态的醉汉,还有一位大把花钱的大姐,每次来酒吧都带一帮小帅哥。她去哪家酒吧,那家的服务员和酒吧驻唱就发财了,大把的美钞像撒花一样,门口的一大帮乞丐也得到了好处。我还有个歌手朋友,大姐给他买了豪车和北京的房子。反正只要她看上了,你就脱贫了。

  三里屯的小买卖都很赚钱,最早卖毛片的、摆摊卖烟的、卖花的,还有卖麻辣烫的、烤羊肉串的。那些持活拉客的赚钱最多,他们把酒吧客人拉到一些黑吧,让你吃了亏又不敢言。他们和酒吧之间的利益五五分,有时候一晚上就能赚过万。那时候,三里屯酒吧生意要想更好,就必须承包给服务员,他们想方设法黑客人,最后名声越来越臭,被投诉的特别多。

  酒吧街最北头,有一个大船酒吧。最早有个卖行画的画廊,我是从那里了解到了艺术,最后来到宋庄才真正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我是职业艺术家,酒吧街让我沉沦、又让我重生,感恩经历里那些奢侈的记忆,感恩万物存在的意义。

  重庆,朝天门码头

  作为高速发展的一线城市,重庆消失的地标很多,原地重建的也很多。很多东西改变了原来的样貌或挪了地方,心理上就会有隔阂,比如朝天门码头。

  过去的朝天门码头是真的码头,往来船只络绎不绝,江上永远响彻着汽笛声,棒棒们会在码头送货,歇脚时会在江边洗把脸。再后来修了很多梯子,枯水期要下梯子才能到江边,码头也只剩下了游船,棒棒们不再送货了,有时会看见在朝天门批发市场看摊的阿姨们坐在江边泡脚聊天。

  

  有关那里的记忆都是一些零散的碎片。我记得我在最早的那片朝天门码头沙滩上挖过沙子,两江交汇处的浪很大,有船进港浪会更大,冬天的时候长江水很清澈。西部长大的孩子没见过大海,这里有足够的空间让我把江想象成大海。

  

  现在的朝天门耸立了新的地标建筑——来福士,这是座看久了会有巨物恐惧症的建筑,晚上倒是挺漂亮,帆船造型也真的很独特。长大后,我见过真正的大海,在很漂亮的沙滩上挖过沙子,但我还是怀念小时候的朝天门。熙熙攘攘的港口,好像才是这座长江边的城市该有的样子。

  最近一次去朝天门是今年大年三十晚上,重庆放了很盛大的烟花。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和家人一起在烟花里欢呼,这个城市地标又一次承载了我的快乐瞬间。

  上海,临汾路夜市

  上海临汾路夜市因为城市规划治理消失了。政府认为该夜市扰民,造成一定的环境污染,有碍城市形象。

  那曾是我读书时代的购物天堂,晚上八点以后水泄不通的马路两边应有尽有。在网购没有那么便利的时代,可以在夜市上花一百块买一身衣服。那时没有微信和支付宝,你会觉得自己是个小富婆,一路讨价还价,摸摸衣服料子,看看头饰质量,屁颠屁颠用几十块钱采购一堆东西回家。

  嘴馋的话,也有各色小吃,和同学吃一份鱿鱼炒年糕,回家还要和爸妈嘚瑟半天。不要看只是沿街小摊小贩,现金交易的当时,有些摊主已经有pos机了。夜市开张,人流太大,附近私家车基本能改道就改道,公交车司机则骂上俩嗓子,继续龟爬前行。

  如今再也没有临汾路夜市。沿街商铺经过不知道几轮更换,栏杆围起,秩序井然的道路,生活的烟火气早也随那个时代消失了。

  内蒙古,一所幼儿园

  对我来说,消失的地标是小时候的幼儿园。

  那会儿我不爱上幼儿园,每天期待着放学。现在好怀念,记得小时候因为自己吃得慢,经常被同学抢鸡蛋。

  现在那里变成了一片树林。时过境迁,我的幼年时光只有土地见证了。

  

  江西,老家祠堂

  从小生活在村里,不在城市。对我来说,老家祠堂消失的记忆比较深刻。大概四五年前,村里的某个政策,要消灭土坯房,可能还有一点补贴,土坯的祠堂就被推倒了。

  关于那里,我只有有关奶奶的一些回忆,其实也都记不太清了。经过去年一年,这个地方已经重建,(重建)应该是父辈们的使命,他们觉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上海,左家宅

  上海消失的地标有很多,我印象深刻的也很多。比如苏州河的三湾一弄、董家渡、还有现在的顺昌路。另外有一些并不一定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比如曾经的云南南路美食街和乍浦路美食街,是上世纪90年代红极一时的美食地标,如今已少有人提起。

  这次我想分享的是一个叫做左家宅的地方。在上海方志里有这样的记载——左家宅在区境东南部,淮海西路西段北侧,凯旋路、番禺路之间。因明清间左姓居此,故名。宅地有果园,人称“富左家宅”。抗日初期,难民纷纷在此搭棚聚居或经营作坊。上海沦陷后,商人相继在此设厂开店。这里的消失主要是城市的更新发展和生产业态的调整。

  我从小生活在这附近,住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6层楼工房。从小区北面出去是新华路的花园洋房,南门曾有个小门可以直通到左家宅,那边是截然不同的环境——房子可能比现在动迁的一些石库门房子还要破败,建筑风格偏向于江南的中式民居,混搭着一些棚户区常见的自建住宅。

  

  从小学直到初中,不少同学就生活在左家宅的老房子里。这里也是捉迷藏的好地方,那会儿还流行塑料子弹的玩具枪,兴致好可以玩上大半天。里面还有一口老井,现在再去那边几乎难以想象。

  2005年左右那里就开始规模性拆迁和改造了,以前的同学也随之搬走了。在左家宅往淮海西路靠南的位置曾经是上海钢铁十厂的所在地,后来在原址上建起了工业创意园区红坊和上海城市雕塑艺术中心。曾经的左家宅已经变成了淮海名邸豪宅小区。

  虽然老宅没有了,但“左家宅”这个名字作为公交站点被保留下来,也算是最后一点纪念吧。

  城市的更新就像新陈代谢一样不可阻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我们无法改变这个进程,但今天我已经可以用图片和文字,尽可能多地去记录这些像左家宅一样正在或即将消失的城市坐标。

  北京,魏公村美食街

  北京魏公村的美食街,在城市街道治理后消失了。

  这条街从南到北贯穿着北京舞蹈学院、中央民族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多所高校,是大学生们每天觅食必逛的街道,人气十足,很多不是附近的居民也会来这边吃东西。

  这条街上不乏一些传奇故事,最有名的当属民大西门每晚出摊卖鸭血粉丝汤的夫妇,传闻二人在北京拥有多套房产。当时没毕业的同学们就一边喝鸭血粉丝汤,一边幻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在北京买房。街上还有一家当时很少见的专营港式奶茶的“地铁丝袜奶茶”,我经常和同学在那家小店泡着。这条街繁盛的时候,几乎几个月店铺就会更新一轮,往北走是ZOO Coffee和雕刻时光,如今也都是时代的眼泪了。

  如今这条街还在,但大多是一些正规餐厅,没有了街边的“脏摊儿”和沿街民房改造的小店。我毕业后回过几次,感觉这个地方和自己喧哗的学生时代一起寂静着。有时走在别的街道,看到之前魏公村美食街上的同品牌店铺,我还会进去光顾,有一种难以察觉的亲近感。

  吉林长春,南湖外围栏

  我所在的城市长春,地标好像都还在,消失的都是一些周边。

  比如长春南湖外围栏,是为了让南湖更平易近人拆的。南湖作为市内最为宜人的公园,不收门票,有一个大门和若干小门。记忆中,几次去南湖走的都是小门。我喜欢去南湖看荷花,那里承载了我很多美好的记忆。

  如今南湖还是那个南湖,只是没有围栏,就没有门了。其实感觉还挺好,在路边走就能看见它的一草一木。

  陕西榆林,莲花池公园

  对榆林人来说,记忆最深的应该是莲花池(公园)。

  小时候,那里是个有游乐场的公园,到了夏天大片荷花盛开。城市地处沙漠边缘,公园里还有供游客合影的骆驼。伯伯经常骑自行车带我和堂弟去玩,拍过照片、划过小船、喝过酸奶,都是非常淳朴的童年记忆。

  电影《东邪西毒》是在榆林取景拍摄的,网上流传的一张哥哥张国荣在当地的合影,就是在莲花池拍的。

  

  如今,那里改建成了世纪广场。虽然现在城市里建起了许多更好的广场,但它(莲花池)的每一次变化都会带给大家惊喜。

  北京,一家叫麻雀瓦舍的livehouse

  得知它倒闭的时候,它好像已经倒闭几个星期了。那是2015年。据说是因为经营不善外加房租太贵。谁知道呢?这种事在这个城市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也不稀罕。

  它在双井家乐福对面的一个巷子里,周围脏兮兮,挺破败的。里面跟其他livehouse差不多,场地不大,两层,满墙海报,少许椅子。第一次去是2009年,也可能是2010年,跟同学去听野孩子。台底下的人密密麻麻挤在一堆,看到戴着小白帽的张玮玮梳着道士头的郭龙和当时还是板寸的张恮,立马血脉贲张扯着嗓子喊“佺哥牛X!玮玮牛X”,词汇贫乏到好像除了这些也喊不出来别的什么。接着口琴声响起手风琴响起,几个西北老男人唱着“早知道黄河的水干了,修他妈的那个铁桥那是做啥呀尼”,唱着“你空空的舞步划过了房间,时间就化成了烟”。台下的我们跟着唱或是跟着喊,然后挤在人群中搭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那次之后我又跟不同的人去过几次,见到过白发苍苍古灵精怪的小河也见到过唱着“日子快到头了果子也熟透了”的老周。麻雀瓦舍的演出门票不算贵,一张票加一瓶啤酒,通常花不到两百块钱。最后一次是自己去的,听珊蔻奶奶的专场,舞台上这个50多岁的图瓦女伶自由吟唱着她的旷野雪原和星辰大海,一开口便光芒万丈。

  麻雀瓦舍倒掉一段时间后,又有消息说它在工体一带重新开业。但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还在听那些歌,只是不去livehouse了,混杂着酒味和汗味的空气其实并不好闻。再后来,我在综艺上见到过小河,他还是满头白发但笑得温暖慈祥,带着孩子们唱着他寻来的老童谣;我也见过曾经在麻雀瓦舍抱着吉他疯狂弹唱的马条,戴着口罩领着他的儿女在书店看书。

  这些年,公共生活逐渐消失,一些人正在老去,麻雀瓦舍的倒下不过是个开始。

  湖南长沙,一些附近

  今年春节回长沙,和朋友约了去文昌阁吃饭,等位的时候顺道回我初中附近转了转。那边的老街巷拆得差不多了,正在变成更为宽敞的大马路。

  

  北正街、二马路、油铺街、三角塘,熟悉的地名没有一点熟悉的痕迹了。以前那儿还有个巨大的毛家桥菜市场,也早搬迁了。城市在扩张、在翻新,老旧、破小、脏乱的东西都难用记忆和情怀留住。

  我的初中十几年前就和另一所中学合并,没了。但校舍没拆,挂上了棚户区拆迁指挥部的牌子。现在回去也都还认得出初中部的楼、高中部的楼、多媒体教育中心、体育馆、大足球场和旁边的几个篮球场……

  

  学校坐落在湘江边,我记得有一次体育课,老师带我们到河边放过风筝。沿江风光带和宽敞的沿江大道倒是当时就建好了,上下学骑单车也可以走沿江大道-湘雅路-芙蓉路这样的主干道。

  但我那会儿放学总喜欢推着车和住在文昌阁的同学同路走一段,往小街小巷里钻。也不是为了街边好吃的麻辣烫或炸鸡柳,就是图一起走这段路聊天唱歌好玩。那时候一天好像很长,日子像没有尽头,过也过不完。

  

  眼看着这片棚户区都拆得差不多了,主干道拓宽,小街巷也会变成能行车的大马路,下次来真的要辨不出一点痕迹了。老校舍也拆了一半,还能从废墟的框架辨认出教室的结构,后墙掉了一半的字不知道是以前给中学生的,还是后来给拆迁办的——“强基础,转作风”,都适用吧。

  我从18岁离家上大学,再在外头漂几年,离开它的时间就比待在那里的时间长了。这几年长沙突然变成网红城市,看到好多议论说这儿宜居、发展好、房价还低。我可能哪天就回去了吧,但好像用“回”这个字也不怎么准确了。

  河南郑州,原河南人民剧院

  过年回老家郑州的时候,我特地骑着自行车去小时候成长过的地方转了转,发现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比如西太康路与二七路的交叉口西北角,始建于1953年的原河南人民剧院,已于2005年拆除,并于2017年变身为丹尼斯大卫城购物中心。

  这里曾是郑州政治、经济、文化活动的重要场所,也是郑州乃至整个河南省级别最高的影剧院,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些重要的外事演出、国宾活动首选在这里举办。90年代后期,成为郑州市民观影的重要场所。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的河南人民剧院检票员是佩戴防暴安保束腰带上岗工作的,提供服务的同时也兼具维护这里的治安和威严。

  如今,这处地方已经改造为大卫城购物中心。连带此处南面的老坟岗也一并被拆除并建成现代街道。路过时,看到过去的一些记忆已经不复存在,既感慨这是这座城市现代化变迁的必然过程,也为那些文化的消失而感到遗憾。

  实际上,近年郑州尝试建造了许多复古街区,也尝试把一些老街道再现历史感,但遗憾的是,这里毕竟是已经拆过的地方,拆过重建和维持老地标改建,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围终究再难恢复。

  四川自贡,西山公园

  我的老家在四川自贡市,记忆最深的是老城区的西山公园。 它位于我们这座川南小城的边缘位置,可能是上世纪90年代和20世纪初期最受欢迎的公园。

  城市扩张前,它原本是城市里风景最棒的公园,依山傍水,可骑马游湖。春天的岸边柳条,秋天的菊花展,沿着山峦线建造而成的过山车;私人承包运营的鬼屋、海盗船、旋转木马;还有各家各户经营的茶坊、餐饮、麻将馆,应有尽有。无论小孩还是成年人,都能找到合适的游乐项目。

  小时候,父母单位团建,经常安排去西山公园。上午抵达,中午聚餐完,大人们通常会找一处茶坊打麻将。我们一群孩子,从父母的麻将桌边眼巴巴地要过来几块钱或几十块钱,在公园里乱逛,玩各种项目。

  

  图片为自贡西山公园入口的标志性瀑布,购买门票后,才能见到瀑布背后的大世界。

  最近十年,自贡新城与西山公园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扩张,电梯公寓密密麻麻长出来,学校、医院、市场也都向新城聚集。每年回家,我经常得知又有新的、更大也更符合现代中产阶级审美的园林式公园出现。它们成为所谓高端小区的配套卖点,是市民休憩、漫步的场所,是年轻人举办露天婚礼的绝佳场地,唯独缺失了游乐的烟火气。最多添上体育器材,安静而单一。

  西山公园则陈旧了许多,经过政府一番改造,原先的游乐设施被拆卸得差不多了,变为盐都植物园,主要以山水观光为主。而游乐功能被剥离出来,由城市里另一座方特恐龙王国主题公园来承担。年轻人不会错过去方特主题公园打卡的乐趣,他们通常会购买通票或年票,争前恐后地排队。这些新的玩乐设备加上了裸眼3D技术,成为全球化风景嫁接到本地的另一道景观。

  西山公园的年代结束了,我们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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